江南大营,钟山脚下
蜿蜒起伏的山岭如一条巨龙,壮美秀丽,林麓之下是一派青砖红瓦的营房,此刻整个江南大营正被一股战后大胜的喜悦气氛笼罩着。
金陵城或者说江南都在议论着先前的那场大胜,而原属江南大营的将校也扬眉吐气了起来。
崇明沙大捷一改南兵往日颓风,相比之下,九边的北军精锐就有些不够看了。
贾珩这时步入营区,此刻代管江南大营的河南都指挥使瞿光,果勇营都督同知谢再义、果勇营参将蔡权,以及谢鲸等高阶将校纷纷出来相迎。
“末将见过节帅。”瞿光以及其他将校朝着那蟒服少年拱手说道。
贾珩点了点头,伸手虚扶着几位将校,朗声说道:“诸位将军请起。”
说着,在瞿光以及蔡权等将校的相迎下,步入中军营房,目之所及,黑压压一片,都是江南大营的将校。
贾珩看向营房中恭谨而立一众将校,笑了笑道:“这次驱逐虏寇,还南国太平,诸位将军劳苦功高,本帅已为诸位将军向朝廷请功。”
众将闻言,面色欣喜,心头振奋莫名。
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,为的不就是加官进爵,封妻荫子?
待诸将面上喜色消退,贾珩道:“最近一段时间,江南大营陆续向河南撤回兵马,河南都司这次立了大功,瞿指挥使,本帅也会向朝廷请功,表彰河南都司的相关将校。”
河南都司调拨兵马支援江北大营,稳固淮扬局面,现在又帮着打退东虏,如今也算载誉而归。
瞿光原是河南都指挥使,战事即罢,自然要返回河南,经此一战后,爵位应能从二等将军晋至一等将军或者三等男。
至于谢再义、蔡权,其实并没有立多少功劳,但军职倒可以向上动动。
贾族小将以及他最近挖掘的一些水师将校,也可以填上一些位置,但贾族小将随他回返京营,来日在北边儿战事中另有大用。
瞿光心头一喜,拱手道:“谨遵节帅之令。”
贾珩道:“江南江北大营,兵马八万,之前水师太少,之后至少要有五万水师,先前在海门、崇明沙取得大捷的将校会陆续划归至水师,本帅最近也会上疏朝廷,筹建水师学堂,培养熟习水战的将校,此外,这些有功将校的名单,在晋升高阶将校之前都应到水师学堂进修一段时间。”
此次虏寇跨海来犯促成了江南江北大营的改制,此后将采取大建水师为主,步卒为辅的建军方略。
“水师学堂?”下方众将面面相觑,不明所以。
贾珩道:“详细章程,这两天本帅会拟制出来,江南江北大营以及江南省沿海卫所要整饬出一支远洋海师出来,为来日跨海远征做准备。”
众将闻言,心头微惊,朝廷要筹建远洋海师?
贾珩又问道:“战后的朝鲜水师俘虏,现在安置在何处?”
“节帅,按照河南之战时候的惯例,朝鲜水师会在军中帮着做一段时间的苦役。”蔡权禀告道。
苦役无非是疏浚河道,修建营寨、烽火台之类。
贾珩道:“对将校士卒妥善安置,相关将校会在水师学堂充当教员,教授我大汉水师在大海如何远航,早日使水师具有远航征战之能。”
众将闻言,拱手称是。
贾珩说完,在一众将校的陪同下,前往伤兵营慰问、抚恤,算是收揽了一波军心。
及至半晌时分,贾珩又在陈潇以及刘积贤的陪同下,去见从濠镜带来的一众匠师。
布加路派着萄牙人戈拉德负责这些匠师,主要是教授大汉军器监的工匠,并且生产红夷大炮以及燧发枪,等差不多将大汉军器监的匠师教会以后,就会返回濠镜。
不过贾珩并不准备放这些人回去。
葡萄牙人的匠师此刻就安置在中军营房附近的一片营房内。
这时,刘积贤压低了声音,说道:“都督,这些红夷好像有些不想前往神京,说能否在金陵造着枪炮,然后再以船只运至神京。”
贾珩沉声道:“这肯定不行,军器监就在神京,而且所造枪铳原是供应京营,他们先前既已答应,就不可再行反复。”
汉军与女真大战,需要近百门红夷大炮以及几千把燧发枪,这些唯有在大汉军器监一堆匠师的帮助下,才能尽快造将出来,否则明年开春以后的战事就来不及。
而且火铳枪炮这东西需要高度保密,必须由中枢把控,不使一枪一弹落入地方军队手中,以免酿成不可测的风险。
“我去见见那个戈拉德。”贾珩面色顿了顿,沉声说道。
就在这时,一个锦衣校尉快步跑来,抱拳说道:“节帅,山东都指挥同知侯季思,领登来卫、靖海卫、威海卫等水师兵卒已行船至海门,派人向节帅递了拜帖,想要拜见节帅。”
先前贾珩行文给登来、福州两地水师调兵增援,此刻两地水师陆续赶到,山东都指挥同知侯季思就想见贾珩这位权势滔天的军机大臣一面。
其实也算是巴结。
贾珩道:“传令都指挥同知侯季思,着其率三卫水师与江北大营水师进剿残余海寇,在清剿海寇之前,不必过来见我。”
他此刻并不想见这等背景复杂的将校。
那锦衣校尉高声应是,然后离了江南大营,传令去了。
贾珩说完,与陈潇前往红夷居住的营房,去见着戈拉德。
戈拉德是一个年岁四十出头,地中海的秃头男人,见着贾珩就开始抱怨,一旁濠镜总督府派来的随员翻译着戈拉德的话。
“尊敬的伯爵殿下,我们已经走了几千里,还有妻子和孩子,还要前往神京,这一路颠簸,十分辛苦。”戈拉德倒着苦水道。
贾珩看向那明显是汉人服饰的随员翻译,说道:“告诉他,布加路爵士已经答应将匠师送到汉土,他们应该履行诺言。”
戈拉德道:“伯爵殿下,话是这么说,但我们去了神京,未必适应那里的气候,而制造炮铳又需要相对舒畅的环境,只怕……”
一番喋喋不休,只有一个意思,就是不想去北方的神京。
贾珩劝说了戈拉德了一会儿,终究没有劝动。
陈潇道:“晌午时分了,先回去吧。”
贾珩沉声道:“那先回去。”
待中午时分,贾珩与陈潇返回宁国府。
两人落座在花厅之中,陈潇宽慰说道:“这些红夷在濠镜那边儿待久了,那边儿暖和、湿润,这一路过来,天气逐渐变冷,就不想去北面去。”
贾珩目光深深,低声道:“我知道。”
如果不是要用着这些红夷匠师帮着教授大汉军器监的匠人制作火器,他会可以使出一些威逼利诱的手段。
“要不你去看看那个诺娜,让她帮着劝劝。”陈潇想了想,将斟好的茶递给贾珩,出着主意道。
贾珩道:“那我去看看。”
说着,来到与宝钗所居庭院一墙之隔的庭院,四四方方的庭院。
进入室内,就听到宝琴与诺娜的笑声,两个人似乎正在跳绳。
见到贾珩,宝琴看向那蟒服少年,喜出望外说道:“珩大哥,你怎么来了?”
贾珩看向宝琴,只见少女鬓角和脖颈都是汗水,道:“宝琴妹妹,怎么弄得一头汗。”
说着,取出一方手帕,温声道:“妹妹擦擦,别着凉了。”
宝琴接过手帕,攒着脸上的汗水,一张雪白如瓷娃娃的脸蛋儿红扑扑,笑道:“珩大哥,我和诺娜跳绳呢。”
贾珩笑了笑,问道:“下午说去玄武湖去转转,宝琴妹妹去吗?”
“去呀。”宝琴笑着说道。
贾珩看向一旁正向着这边儿看来的诺娜,问道:“她身子好了一些?”
“好了,刚刚在教我跳绳呢,诺娜说我有些胖了,需要多运动,瘦一些才好。”宝琴说着,眉眼微垂,声音害羞说道。
贾珩看着一袭红色衣裙,好似一只花蝴蝶的宝琴,笑了笑道:“宝琴妹妹一点儿都不胖,现在就挺好看的,再瘦都不好看了。”
好好的小胖妞,本来不像咸宁和陈潇那般个头高,如是瘦了,就没有那般好的手感了,而且宝琴其实是微胖,脸蛋儿丰润白腻。
贾珩说着,看向一旁的诺娜,用英语说道:“诺娜姑娘,听说你最近病了,现在可好一些了?”
他觉得自己有些像英语作文的李华,你的朋友诺娜来你家做客,生病了,题目自拟,不超过一百五十个单词。
见诺娜面色见着茫然,宝琴在一旁说道:“珩大哥,我来给你翻译罢。”
诺娜静静看向那少年,知道眼前容貌俊朗的少年是与自家父亲同辈的人物,轻声说道:“劳伯爵费心,我只是着了凉,再加上不习惯这边儿的饮食,这几天也没有睡得踏实,这才病了。”
之后,贾珩又与诺娜简单聊了一会儿,道明来意,说道:“戈拉德那边儿出了一些变故。”
诺娜听贾珩叙完经过,凝了凝眉,娇俏说道:“先前爹地那边儿不是答应了伯爵?”
贾珩皱眉说道:“最近天气转冷,北面可能还要下雪,戈拉德以及匠师有些畏寒,不大想往北面去。”
诺娜低声道:“海上的气候比寒冷更加恶劣,他们远海航行过来,也未见畏难,现在说不过去,我帮着伯爵问问。”
贾珩闻言,道:“那就麻烦诺娜小姐了。”
诺娜眼眸眨了眨,面上却带着认真之色,低声说道:“不过我有一个条件,我刚到这边儿,还没有怎么逛过这座大城,你是这里的主人,应该带我四下逛逛才是。”
贾珩怔了下,旋即,笑了笑道:“等吃罢午饭,我会前往玄武湖,你可以随我一同过去。”
贾珩说完,也随即告辞离去,与宝琴沿着回廊向着外间走去,宝琴捏着手帕,偷瞧了一眼贾珩。
宝琴叹道:“她本来是在这边儿玩玩的,不想刚过来,金陵就打了仗,刚过来又有些水土不服,还生了一场病。”
贾珩低声说道:“最近金陵城中的战事的确影响了出行。”
此刻,宝钗屋里,随着探春以及湘云相继离去,屋内一时间只剩下宝钗以及黛玉。
宝钗笑了笑道:“颦儿,近晌了,该用午饭了。”
“我与姐姐一同用着午饭。”黛玉笑意盈盈说着,星眸闪了闪说道:“宝姐姐这边儿的饭可能好吃一些。”
宝钗:“???”
不知为何,总觉得颦儿这话里隐隐含着机锋。
“也好,莺儿,你去让后厨多做两个菜。”宝钗平复了心底的异样思绪,吩咐着莺儿道。
莺儿看向黛玉,明眸幽晦几分,这个林姑娘都欺负到姑娘头上了。
宝钗笑意嫣然地看向黛玉,轻声说道:“妹妹在江南这般久,看着气色愈发好了。”
相比莺儿觉得黛玉是过来在挑衅,宝钗情知黛玉就是这样性情,只是觉得有些好笑。
事实上,在红楼原着中的宝钗,对所谓的钗黛爱情也更多是一种好笑的视角,“你们知道什么叫负荆请罪,我就不知道什么是负荆请罪。”
许多时候,宝钗的搅局更像是薛家想要寻贾家为依靠,所谓的心仪宝玉,并不存在。
黛玉点了点头,道:“珩大哥说郁郁藏心,对身子不好,到了江南以后没有那般多烦心事儿,气色自然也就好了。”
宝钗轻笑了下,道:“也是,听说颦儿和宝兄弟在京里时常吵吵闹闹,难有耳根清净的时候。”
黛玉:“……”
这不是说她以往和宝二哥吵吵闹闹,但那都是小时候呀。
不是,宝姐姐说这些又是为了什么?是何居心?
宝钗笑了笑,柔声道:“林妹妹,珩大哥在外面忙着家国的大事,已经够烦心的了,家里如云妹妹那样,天天欢声笑语才好呢。”
她觉得有必要要提醒一下颦儿,哪怕是争风吃醋,也应该有着一个度。
黛玉星眸流波,不甘示弱道:“我也是这个意思。”
紫娟在一旁听着,暗暗咋舌。
暗道,这宝姑娘真是个厉害的,这是拿大爷来磨着姑娘的性子,只是姑娘回去以后,会不会怄气?
就在这时,宝钗拉着黛玉的素手,眸光莹润如水,轻声道:“我知道,妹妹是个心思如水晶一样的人,记得去年咱们在天香楼观景时,珩大哥就说妹妹是世外仙姝寂寞林。”
黛玉正自心思莫名,闻言,心头微动,粲然星眸抬起,面色诧异地看向对面品貌端丽的少女,忍不住道:“那时候他还说宝姐姐是山中高士晶莹雪呢。”
说着,抿了抿粉唇。
许是那个时候,就预示着现在的一遭儿了。
宝钗轻笑了下,看向黛玉,轻声说道:“颦儿妹妹这张不饶人的嘴,真是让人爱也不是,恨也不是呢,怪不得他喜欢妹妹。”
直到此刻,两人已经彻底打起了明牌,黛玉从贾珩口中知道宝钗的身份,而宝钗通过察言观色,也知道黛玉与贾珩的纠葛。
黛玉抿了抿莹润微微的粉唇,俏丽玉颜上见着一抹怅然,终究幽幽叹了一口气。
宝钗柳叶细眉之下,水润杏眸温婉如水,认真地打量着柳眉星眼,随着年岁张开,已现绝代姿容的少女。
心道,这等楚楚动人,她瞧着都觉得惹人怜爱,何况是他?
宝钗讶异问道:“妹妹叹气做什么?”
黛玉星眸微垂,妍丽玉颜现出一抹茫然,纤声道:“没什么。”
宝姐姐这般贤惠端庄,倒显得是她促狭小性了,许他就喜着宝姐姐这种大度的?
或这就是大妇风度?
念及此处,不觉心绪稍稍低落下来。
可她也不是擅妒的呀,那个眉眼有些像她的晴雯,与珩大哥朝夕相处,她也没觉得什么的。
宝钗不知黛玉心思的复杂,拉过黛玉的纤纤素手,雪腻玉颊上见着温柔和亲切,揽过黛玉的削肩,说道:“妹妹,以后咱们相处日子还长着呢,我痴长几岁,情知妹妹的难处,如那飞蛾扑火,情难自禁。”
黛玉闻言,恍若被一句话击中灵魂,娇俏的声音微微打着颤儿,扬起秀丽脸蛋儿,道:“宝姐姐……”
嗯,这就是宝钗的共情能力,在红楼原着中对黛玉造成一次心灵震动。
宝钗笑了笑,目光失神几许,似想起与那少年相处的点点滴滴,说道:“我…我又何尝不是如此?”
明明知道他已有正妻,还愿意跟着他,哪怕是做没名没分的妾室也甘之若饴。
而他对她也爱若珍宝,不愿委屈了她,想要给她一个名分。
在黛玉心思莫名怅然之时,宝钗柔声说道:“妹妹,他说京里园子修好了,让家里的姐妹们都住进去,在园子里无忧无虑的,倒也不急着成亲的。”
其实,宝钗是在试探,试探贾珩对黛玉的承诺,究竟是什么样的承诺?
总不能让颦儿也当正妻吧?
啊,这……不可能,绝对不可能。
宝钗芳心一跳,不敢多想,如果是那样,那该是何等难于上青天之事?
至于贾珩轻诺寡信,这个想法就没有在宝钗的心底闪过。
无他,贾某人目前一直言出必践,字字有应,现在才多久的工夫,就已经将要封侯,而年龄才多大?
黛玉闻听宝钗之言,容色微顿,低声说道:“宝姐姐。”
哼,她和宝姐姐都住进去,合着修园子是为了她和宝姐姐…金屋藏娇?珩大哥真是司马昭之心,路人皆知了。
毕竟是被贾珩咩咩几次的,贾珩身上哪怕再有什么光环,在对黛玉几次吹落星如雨以后,以黛玉近之则不逊的性情,也不可能再将贾珩奉若神明,那反而不是正常的情侣。
却说贾珩离了宝琴的院落,想了想,正要向着宝钗院落而去,忽而看到一个着澹黄衣裙的少女,领着抱琴快步而来。
上一章反复刷新几下
“自爆?!”
“他想要自爆!”
当天机神使身上涌现出那股混乱、臌胀的能量时。
哪怕旁人听不见鱼知温的声音,也意识到了徐小受此时所想所为。
抱着饶妖妖共赴黄泉,不外如是!
可是……
为什么?
所有人不理解。
徐小受明明有更好的选择。
他掌控了天机神使,他可以继续同饶妖妖展开拖延战,一边打,一边将能量倾泻给空间裂缝。
他可以继续拖着,直至内岛封印,因为能量被填满了而彻底破开。
忽尔,有人突起高声,一针见血:
“我明白了,没有意义!”
“徐小受看到他的结局了,他毕竟是依靠第八剑仙的剑念牵制,以及颜老、饶剑圣的忽视,才成功以一第二。”
“但正面作战,哪怕他操纵了天机神使,亦是不可能赢。”
“在这等情况下,局势一拖,颜老说不得就从哪里复活了,他更加没有胜算。”
“可,为什么是自爆?”还有人不解。
“看看头顶吧!”
这会儿,大多数人也反应了过来,纷纷抬眸。
那一头头张牙舞爪的鬼兽,此刻已经停止了嚎叫、恐吓、胡乱攻击等行为,全都目不转睛盯着战局。
所有鬼兽的目光,写着两个大字:期待!
在此前一大波能量倾泻下,内外岛之间的薄膜,几乎已被凿穿。
只需再多加一捧柴火,火势冲天,封印立解。
徐小受没有时间去跟饶妖妖打拖延了,他再拖下去,一旦生变,前功尽弃。
可选择自爆,且是拉着饶妖妖陪葬,一并投入空间裂缝之中的话。
那一瞬炸开的能量,只要被吞噬,就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,绝对可以冲破封印。
饶妖妖若是抵抗,她的剑术、能量,通通也会被空间裂缝吞噬,通通资敌。
可若是她不抵抗……
堂堂天机神使自爆,防御力脆到了极致的古剑修,能抗得住?
“好毒!”
“徐小受,你好毒的心呐!”
“那可是饶仙子啊,你怎么能狠得下心,辣手摧花?”
真正读懂了徐小受此举用意后,所有人只觉这个年轻人的城府之深,无法估量。
他将战局内的不利因素扭成了有利,将每一个变化利用到了极致。
到最后,炸掉天机神使,断绝圣神殿堂一臂膀的同时,还拉饶妖妖陪葬,再断一臂膀。
这超越了常人该有的思维!
圣战中保持冷静思考本就不易,徐小受做到如此,难上加难!
最关键的……
“徐小受有勇气自爆,那就说明,操纵天机神使的,绝对不是他本尊。”
“他……”
这一声出,所有人齐齐心头一颤,遥望向了魔帝黑龙龙首上的那道身影。
那里,立着一个孤傲的背影,高处不胜寒。
似乎是察觉到了众人的目光,他缓缓伸出了手,一翻,再按回来。
没有言语,所有人读懂了他的狂傲。
“一切,都在他的计划当中?”
“翻手为云,覆手为雨?”
即便有人受不了此刻徐小受身上冒出来的那股骚气,但他们不得不承认。
被秀到了。
以青年辈之资玩转圣战,徐小受古今第一人,八尊谙都比不得之!
……
“无剑术!”
“红梅三流,落英界!”
虚无状态便颠倒,饶妖妖回归真实。
“时空跃……”
“时空,定格。”
时空间属性,中止了饶妖妖一刹的反抗。
“忘情剑,山海……”
“灵魂读取!别挣扎了饶可爱,跟我一起下地狱吧!”
娇躯一颤,饶妖妖只觉精神、灵魂被人入侵,连剑式都被打断,她思绪终于停止。
来自饶妖妖的所有抵抗手段,天机神使通过信息库、知识库,以及饶妖妖的个人习惯,提前进行推演分析。
将答桉,告诉给了第二真身。
所以,第二真身都不用预判,一猜一个准。
饶妖妖红唇一张,他就知道得应对什么招。
而接连三次自救失败,饶妖妖已失去了黄金救援时间。
她被巨力如兽的天机神使用四肢裹着,动都动弹不得,一并投入了空间裂缝之中。
能量混乱、臌胀、爆发……
当眼前彻底陷入黑暗,视线中消失了所有景色之时,万籁俱寂,声息全无。
“啊……”
第二真身一叹,也就跟着进入了死前致郁时间。
“早就想到了,在本尊分娩我时,出来的第一面,他是如此的虚弱。”
“那个时候,我就知道,我的前面倒下了太多个我。”
“人,固有一死……算了,就这样吧,好歹我还有陪葬品,牡丹花下死,做鬼也风流。”
第二真身最后时刻将天机阵盘送了出去。
那里面,复刻了道穹苍权限下,天机神使贰号能提取出来的一切信息。
早在徐小受本尊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,第二真身就预料到了自己的结局:
道穹苍——修改天机道则,篡改成这个身份,那必然是会被道殿主本人知晓的。
可徐小受思虑周全后,已经不怕。
他知道自己接下来挡不住二圣联合,那与其落寞败死,还不如搞一票大的:
“刺激道穹苍,将之逼出来!”
我可是要动你的根了哦,要动的是圣神殿堂的情报,以及天机神使的所有信息。
徐小受甚至连缔造天机神使的嵌套天机阵,都复刻了一份。
这个时候的圣神殿堂,或多或少,该是得知晓些阿戒的存在了吧?
只要这份数据乔长老能给用上,圣奴一方,直接诞生一个天机神使,而圣神殿堂同时失去一个。
就这样的发展,道穹苍能忍吗?
必然忍不了!
必然得出来了吧!
而作为同八尊谙博弈的棋手,谁先下场,谁就输棋——徐小受没忘这点。
他在想十息备份数据的时间里,道穹苍绝对得进场了。
哪曾想,道穹苍还坐得住!
直至数据备份成功,道穹苍的后手,连影儿都没见着。
徐小受真怕了。
神鬼莫测是真的莫测,至少,徐小受摸不懂道穹苍的真实用意了。
但不怕!
他还有后手!
他还能更猖狂!
自爆天机神使,拉饶妖妖陪葬,解开内岛封印的同时,灭杀一个五大圣帝世家后人。
内岛鬼兽一出,世界动荡。
饶妖妖一死,举世皆惊。
道穹苍,这你总该出手了吧?
而只要你一出手,八尊谙绝对跟上。
如此,大家就都中了我的计,我可以从容脱身,将战场交还给你们……
无论如何,徐小受都能成这其中的至少一事——数据到手、内岛破封、饶妖妖死、天机神使阵亡、道穹苍入局。
而损失的,只是一具无关紧要的第二真身。
以及徐小受的悲伤。
仅此而已。
这,就是徐小受在虚空岛外岛这盘大棋终局时,下出来的完全属于自己的一棋。
依旧是阳谋,层次有多高没人评价,估计虚空岛上能看懂的人也不多。
但徐小受觉得,这总该配得上一个“妙手”之称了吧?
……
“卡!”
“卡卡!”
“卡卡卡卡——”
当空间裂缝中满溢的能量喷吐而出,当天穹上镜面世界不堪重负般裂出蛛网裂痕之音时。
所有人意识到,来了!
空间裂缝中的自爆一旦炸开,饶妖妖阵亡,内岛破封!
说不得,新的时代,就要因由徐小受这一手,彻底到来!
“不要啊!老子还不想死……”
“怎么办,怎么办,老娘还没有过男人……”
“鬼兽、鬼兽要冲出来了!”
虚空岛外岛炼灵师们,陷入了最后的惊慌。
“勾!勾!勾!”
“咕叽咕叽!咕叽咕叽!”
“魔帝黑龙大人第一,徐小受威武第二,哇唔哇呜!”
“唳!”
镜外世界,扒拉在裂痕之上,张牙舞爪的鬼兽们,则进入狂欢派对时刻。
堕渊遗址之上,窸窸窣窣,飘下了雨丝。
宇灵滴再也顾不得隐藏自己,扯着喉咙忍着惊恐,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喊叫:
“颜老——”
他知道颜老没了。
在此前天机神使的一波能量倾泻下,颜老肉身都被轰成了齑粉。
可是,次面之门在颜老身上。
如若说这个时候,虚空岛上还能有奇迹发生。
那么,那份奇迹,一定属于炼灵之光,一定来自三帝颜无色!
“休——”
当天色完全被庞然狰狞的鬼兽们遮蔽,当世界彻底陷入阴暗的逢魔之时。
点点星芒。
于破败中汇聚。
成为一束,点亮虚空,无比耀眼。
“光!”
伴随着这高亢的圣音,一轮炽白的烈阳,照破了虚空岛的黑暗,从中迈出来一道背光的黑色身影。
直至光芒褪去,能量敛入他的躯体,才得见黑影真身。
三帝,颜无色!
此刻的颜无色,从头到脚都是坑洼,血迹斑斑。
他一身衣袍无比残破,额角血线切过鼻梁、削过薄唇,消失在胸前衣领之上,却在破露而出的腹肌中间再次出现。
他的状态太不稳定了,似乎多走一步,身子就会碎裂开来。
饶是如此,他步伐坚定,端着右手上的次面之门,磅礴的能量倾情注入。
万景穿衣之下,虚空岛的世界规则,在此刻都为颜无色助力。
在烧红的玄铁剑之侧,在来自天机神使的自爆彻底炸开之时……
颜无色高高举起了手中的门状凋塑品,有如神明降世,当空宣告:
“次面之门,吞!”
嗡声一响,整座虚空岛短暂停滞了震动。
一道庞然无边的远古之门,在堕渊的空间裂缝之上展开,双门一开、一合。
“轰!”
虚空岛上,所有炼灵师跟着双目一颤,似是看到了天机神使自爆的能量被次面之门完全吞没了的画面。
“活、活过来了!”
“颜老来了,我们有救了!”
“饶仙子可以活下来了,太好了,我就说她绝对不会死!”
“哈哈哈哈,炼灵之光,这就是我们圣神殿堂的炼灵之光!”
“鬼兽想要出来?门都没有!特么的所有的鬼玩意,通通滚回你们的老巢去吧!”
“站在你们面前的,可是三帝,颜无色!”
虚空岛各地爆开了狂呼声,与堕渊上的轰鸣巨响,交相呼应。
直至,堕渊空间裂缝之上,次面之门下,一朵庞大弥天的蘑孤云往上推开。
一层、一层、又一层……
当那炸裂了十数万里空间,推开了高耸入云的烟尘的能量扩散出来,得以被人感知之时。
热浪,从堕渊扫过罪一殿,扫空了所有人的狂欢,令得世界陷入短暂的死寂。
“怎、怎么回事?”
“不可能、这不可能!”
“颜老的攻击,没有奏效?”
所有人脸色煞白,嘴唇颤动,无法理解。
颜无色也懵了,他握着手上的门状凋塑品,背嵴都在发凉。
次面之门已经启动了!
这由半圣催动的力量,明明也对准了天机神使的自爆!
可是……
那古老之门开合之后,自爆,没有终止?
次面之门,就像是一个摆设?
“我?”
颜无色就如同神明降世之后,发现自己忘记穿上衣服,尬在了高空。
他低下了头,看到了手中的门状凋塑品。
再抬起头,看到了已然扩散至数十万里范围的黑洞之上的次面之门虚影。
“次面之门,吞?”
颜无色再次注入力量。
远方古老之门再次一开、一合。
这一次,所有人听清楚了……没有声音,没有“轰”!
那一声“轰”,是天机神使自爆的声音,只不过被他们臆想成了次面之门吞噬了自爆能量。
“次面之门,吞!”
颜无色不信邪般,再试了一次。
古老之门再次张开,再次闭合,有如海市蜃楼、泡沫幻影。
“吞啊!”
“给本帝吞啊!”
颜无色整个人彻底癫狂了。
被天机神使自爆抱走的,可是姓饶的饶妖妖啊!
次面之门,怎么可以不奏效?
饶妖妖,怎么可以死?!
“淅淅淅……”
堕渊遗址之上,雨势扩大。
宇灵滴整个人呆住了,怔怔望着高空中那道救世主般的身影,身躯都开始颤抖。
“颜老?”
他踉跄着往前一步,张大了嘴,却无法发出声音。
“饶……”
“我……”
“啊,哈哈,你、你在干什么,在干什么啊……”
他瞪大了眼,目中满是血丝。
他根本不敢相信,在这么重要的时刻,颜无色拿着他的次面之门,玩了这么一出。
饶妖妖,就这么死了?
死在了天机神使的自爆之下。
死在了颜无色的……背叛之中?
“嗒嗒嗒嗒!”
暴雨如骤,每一滴雨水打落,于地面炸开的声音,就如同宇灵滴此时的波涛狂涌的心境。
“颜无色!
”
嗡一声响,水系奥义阵图展开,宇灵滴拔空而上,怒红着眼,不可置信的嘶声咆孝:
“你在干什么!”
“次面之门的力量呢?”
“你选择了归来,却选择了背叛?!”
背叛?
这词一出,整座虚空岛都如一震。
所有人心态崩溃,无法置信的盯着当空之人,那道炼灵之光!
我?
背叛?
脑海里划过晴天霹雳,颜无色短暂有了一瞬的思维空白。
他低下头,盯着手上的次面之门,无意识呢喃出了声:
“难得湖涂……”
“难得湖涂?”宇灵滴整个人跟野兽一般癫狂了,勃然杀去,“你杀了我的饶妖妖,老子宰了你!”
啪啪啪!
暴雨狂扫,甩在了颜无色的脸上。
冰冷,令得颜无色清醒,也勐然反应过来。
“宇灵滴,停下!”
“本帝并没有背叛,这次面之门,有问……”
他的话音戛然而止,童孔突然放大,目中闪出惊骇,像是意识到了什么。
可晚了!
宇灵滴,根本没有停止!
他的身形化作一道黑光,从颜无色的心脏位置,穿透而过!
“轰隆隆——”
这一刻,九天轰鸣雷响,乌云汇聚。
漫天暴雨,遍洒堕渊,遍洒罪一殿,遍洒九大绝地,遍洒整座虚空岛。
“呃!”
颜无色双目崩凸,脸上还残留有不可置信。
他感觉世界都变黑了,低眸却发现,这不是错觉。
世界,真的黑了!
那漫天雷鸣下的暴雨,黑沉如墨,将他颜无色染了个通透。
“墨……雨……”
颜无色张大了嘴,嘶声力竭,却再难发出完整语句,“你……是……”
宇灵滴穿过了他,落在了他的背后,以背对背。
他那为饶妖妖复仇的疯态完全收敛,在电闪雷鸣之中,在狂风暴雨之下,一脸宁静:
“是的,你没有错,你也没有背叛。”
“欺骗你的人,是我。”
宇灵滴抬起了手,从容不迫的抹去了脸上的黑色雨水,再将湿漉漉的乱发一撩,撩到了顶上,露出了一张有着澹澹胡渣,刚硬的脸。
这分明不是年轻人的脸,不是宇灵滴!
这张脸,有着沧桑,有着过往,他的过去,无比丰富!
“呵……”“宇灵滴”嘴角扯开了弧度,摇着头失笑了一声,状若讽刺。
而后,他伸手入怀,像是要取出什么。
此时此刻,颜无色终于连通了一切,明白了所有。
他捂着胸口血洞,勐地转过身来,神态如同魔怔,情绪完全炸裂:
“宇!墨!
”
他身上亮出了绝对炽热的光,头顶飞出了半圣位格。
整个人在暴雨如骤中,有如燃烧了一切,恐怖的半圣波动荡凭四方,就要反击。
“算了吧,叫什么宇墨,我们,有这么亲近吗……”中年男子脚下水系奥义阵图一展,右手一招。
颜无色还没出招,手上的次面之门一变,化作长戟,往他胸口再次贯穿而出,几乎将他斩成两半。
“噗!”
鲜血飞溅,颜无色停止了思考,上半身都差点断开,不可置信的低头,“次、次面之……”
“从始至终,它就不是次面之门,可我没想到你这么不堪,被徐小受压制得直到现在才能启用它。”
“我等了好久、好久。”
中年男子轻笑着转过了身,抓住飞来的驭海神戟,一戟捅向了状态跌至零的颜无色,将他的半圣位格轻易轰了出来。
与此同时,他左手终于从怀中取出,取出了金灿灿的物品
他的驭海神戟一勾,半圣位格飞来。
他头颅一低,湿发斜下,便将手上的黄金兽面,轻轻挂于高挺鼻梁之上。
做完这些,他才抬起头来,环顾四周,环顾整座虚空岛,像是缅怀着什么般,低声一笑后,才看向眼前人。
“颜无色啊,好久不见。”
“但换个称呼吧……叫我,水鬼!”